萧亮的眼睛正视着法师的瞳孔，看到对方的神情在一瞬间多次变化。
手还是挥到了空处，法师消隐无踪。但手刀擦过法师的刹那，萧亮没有漏看那变化——
法师的身体在那瞬间出现了微微的波纹，如同虚像。
萧亮立刻离开原地，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，但动作灵敏，全不像心脏粉碎的样子。之前跳起来的地方沙尘卷起，爆出几道绿色的风刃。
法师的声音在四周响起。
“不可思议。你是怎么办到的，我确信你的心脏完全损毁，不可能活过来了。”
“商业机密，”萧亮笑道，“你的魔法不也不告诉我吗？”
虽然笑着，萧亮的内心却是极度后怕。
——这根本不是什么漂亮的起死回生，只是作弊罢了。作弊的核心就是变身能力。
在山野间独行捕猎的一月间，萧亮探索过变身的各种用法，并发现了一件事情。
“真身”和“十二化身”，身体的健康情况是彼此独立的。就像是萧亮在奇妙的宇宙空间中拥有十三个身体，可以轮流拿出来用一样。不用的身体则会回到那个空间中，以萧亮目前具有的强悍生命力进行快速修复、还原。
——虽说，所谓快速修复也只是人体自我治疗的改良版罢了，心脏捏碎这种伤萧亮不知道要用多久，怎么也得几周一个月吧。
换言之，切换身体，就可以从重伤变回健全。
具体来说，萧亮现在用的是第二分身，普通人汤米。在用完美变身变成汤米的同时，再用不完全变身变回萧亮的外表。表面上什么都没变化，还能做到奇迹般的自我治愈。这也是萧亮对外不传的秘密技艺。
然而，这同时也意味着，那个具有多种野兽威力的强大真身已经不能用了。
剩下的还有……完全等同凡人的汤米，以及略弱于本体的虎。鉴于每天最多使用两个完美变身的限制，再去创造其他的形态也没有意义。
也就是，萧亮还剩两条命。汤米形态冷却一小时，所以他必须用这普通人的身体缠斗到最后，确保虎形态出现时一击即胜。没有其他的办法了。
然而，关于魔法师的能力，他现在还只有一点眉目。
——总好过全无眉目，萧亮想道。他强颜欢笑地扫向四周。
“瞬移对不死，看起来是我大优势啊，老师？”
在他对面，魔法师再次现形。
“并非如此。”魔法师针锋相对，“你的速度大大减慢了。那个‘重生能力’恐怕消耗不小，我说的没错吧？”
魔法师的确敏锐，但他肯定想不到，下次“重生”后速度还能加回来吧？萧亮自己当然不会主动说出来了，他只是维持微笑看着对方。。
“是不是这样呢？不如再杀我一次试试看吧。”萧亮说道。
“在那之前，给你看个东西。”魔法师目光闪动。
——他在拖延时间！萧亮思考着。这意味着什么呢？
魔法师打开手中的红色布袋，丢出一个东西。秘密武器吗——萧亮定睛看去。
下一刻，萧亮的视线被血红充满。他自认是个大体冷静的人，但眼前的。
是大约翰那光秃秃的头颅。笑口常开的皱巴巴的大嘴，眯缝眼，蒜头鼻。脖子以下一片模糊。
帮助自己救助孩子们的大约翰。没做任何坏事的大约翰。
“之前——没想那么多。”魔法师冷淡地说道，“现在我承认你实力不错，就适当刺激一下好了。子爵说从救走孩子的人查起比较好，果然——”
“闭嘴！”
萧亮管不了自己用的是孱弱的汤米身体了，或者说，正因为形象和记忆来自老汤姆，才会对这个比自己年轻一点，懒惰油滑却格外善良的酒友抱有特殊的“情绪”吧？
抄起地上的石块，劈头盖脸地向魔法师砸过去。手腕酸痛，这个身体比起虎躯脆弱太多了。
魔法师冷笑，再次消失在空气中。周围一下子寂静了，萧亮稍稍平复了冲动，想起自己本该做的事——凝神细听。
嗖嗖！什么东西的破空声传来。然而魔法师并没有现形，看不到他积蓄魔力。
果然！
萧亮拼死扭动身体。唰！右肋传来血管和内脏爆开的声音，比心脏破损更加痛彻心扉。
“闪得不错。”
模糊的视线，看到魔法师在洞口附近再次出现。
“我必须声明，”他淡淡地说道，“我并不想杀死约翰先生。但他牵涉到我宗主和学生的隐私，以及名誉。”
“因为这样，就能杀掉毫无过错的人吗！”
“拷问中损伤太严重了，也是原因之一呢。幸好，他最后还是告诉了我——你对莉莉丝小姐的态度。”
“啊啊，”萧亮强忍剧痛，苦笑着说道，“我没想对那丫头咋样。最开始是想教训一顿送回去，后来嘛……”
“于是我想起来，”法师浅笑道，“莉莉丝小姐任性、顽皮、残酷。但是她招人喜爱，而且坚强。”
“你是学生控吧？老师阁下。”
萧亮的这句话，法师大概没听懂。
“我还知道，莉莉丝小姐一直想来萤火市。”法师说道，“没想到这么走运。”
“那我就是不走运了吧。”萧亮说，“不过，算了。你果然是在拖延时间。”
“拖延什么呢？”法师问道。
“少装了。”萧亮的声音突然变得强势，“虽然还不确定，但差不多了。——给我去死吧，魔法师。”
合掌，用汤米体质，萧亮外表的残破身躯合掌。然后张开，按照莉莉丝昨晚的传授，萧亮在空中迅速绘画魔法阵。
三角，圆圈……再一个三角。勉力驱动着自己微薄的精神力，萧亮让黯淡的风魔法阵在空中成型。
“魔法！大小姐教你的！”法师眉目微蹙，却没有立刻反击。
“是啊，你家学生真是天才！连我这种杂鱼都能教会！”萧亮嚷着，送出了最后一丝魔力，“升风术！”
升风术，是恶作剧级别的魔法。用莉莉丝的说法，能把女孩裙子吹起来是它最有意义的地方。当时萧亮问她一个女孩子为啥搞这个，她坏笑着。
“感觉适合你。至于我嘛……这是老师教我的第一个魔法。”
看到这个有着极大因缘的小破魔法，法师似乎也怔住了。萧亮不管这些，看着无杀伤力的疾风盘旋而起，带着沙尘向洞窟四周扩散。
“遮挡视线吗？没用的！你的魔力持续不了太久！”沙尘外传来法师凌厉的声音。
……我知道啊，太师父。
萧亮发动变身。不完全变身尚未冷却，他只能变身成庞大的老虎，反而增大了对方瞄准的目标。
不过，已经结束了。
萧亮的视线扫过洞穴深处，沙尘不知为何避开了的一片小小空地。
确认了。
萧亮脑海中回放自己对对方能力的推理。
法师一共用了两组能力。
明明和莉莉丝同级却格外强大的攻击魔法，其真相是……长时间的蓄力射击。而且，施法的延时越来越久，法师的废话也越来越多，恐怕他的魔力也并非很充裕吧。
然后，第二组，形似“瞬移”的那个，在萧亮发现对方是虚体时就有了猜测，现在证实了。——是隐身术，和幻象术的结合，最开始的奇怪法术就是准备。
换言之，法师不住地消失再出现，根本就是为了迷惑自己，配合话术让自己停下脚步，也避免自己想到隐身上去。他并不在那些位置。
萧亮已经环视一周。奇怪的地方就只有那片空地了，应该是魔法师真身的位置。如果对方还有更复杂策略的话……也没办法了，赌一把吧。
云生从龙，风生从虎。
严格意义上说，虎形态比萧亮本体要弱，但飞扑的气势反而更胜一筹。携带着巨浪般的突风，萧亮飞扑到一边的岩壁，听到或许是匆忙发射的隐身狙击魔法，噗噗地从身边掠过。然后他扑了上去。
冲势稍缓，明显有什么东西被虎爪撞上。萧亮扭扭身子，扬起脖子，进一步固定好那个“什么东西”，用虎吻——也就是巨大的下巴，气势昂扬地拍了下去。
唰唰唰！爆风之类的东西在脸上绽开，划破了虎的面容，但并没能造成多少伤害。隐身术被这一击解除了，萧亮双爪下按着的，是因为这一突袭而面色苍白，额头流血的法师。
“……漂亮。竟还有这种形态。”魔法师竟然还笑得出来，“杀了我吧。”
“你现在没什么翻盘办法吧？”萧亮用兽音问出熟悉的话。
“没有，至少没有特别管用的。”魔法师笑道，“不然早揪着耳朵教给莉莉丝啦。”
萧亮注意到，他对莉莉丝的称呼从“大小姐”变成了名字。
“也是。对了，我为何要杀了你？”
“你刚才不是还说去死吗。”魔法师盯着萧亮，目光平静，“而且，约翰先生的仇。”
“是啊。”萧亮叹道。虽然对方是莉莉丝喜欢的老师，但大约翰是自己欣赏的人。“那就还是杀了吧。”
“在那之前，让我说句话。”魔法师说道。
“如果是把莉莉丝送回去，那就算了。她会继续当我的奴隶。”
听到“奴隶”，法师面色阴沉了一瞬，然后摇摇头，“没关系，恰好相反。”
年轻的法师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，他接着说。
“我希望你带莉莉丝走，走得越远越好。最好，就去没有人知道她名字的地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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